這個不堪的世界，因為溫柔的人們而美麗。
我喜歡的人啊，他們都很優秀，他們都很溫柔。
優秀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偉大或是多閃耀，而是因為他們面對世界的殘酷時依然選擇保持善良，明明受過很多傷害依然努力熱愛世界萬物。這樣的他們才能把每件平凡的小事做得閃閃發亮。
溫柔就是一種光芒。
Thursday, April 30, 2020
溫柔 Warmth.
也許不曾有人看穿我的懦弱與悲涼，但感恩這個灰暗的世界裡總有那麼幾束溫暖。無論是ig上那些追蹤的作家的溫暖字句，還是一些來自陌生人的善良，儘管這個世界依舊醜陋不堪，但我開始相信人間還有美好。
這個不堪的世界，因為溫柔的人們而美麗。
我喜歡的人啊，他們都很優秀，他們都很溫柔。
這個不堪的世界，因為溫柔的人們而美麗。
我喜歡的人啊，他們都很優秀，他們都很溫柔。
Monday, April 13, 2020
Thursday, April 9, 2020
文字 Words.
每次看回我的日記，我都很好奇，我的內心究竟是如何裝得下那麼多悲傷的。
有個故事說開心的事情要刻在石頭上記錄下來，悲傷的事情就寫在沙地上讓風吹走。
但我好像相反，我的日記從來只會紀錄不開心的事情，因為只有悲傷的時候才會想寫東西。
文字大概就是我的發洩和救贖吧。
Sunday, April 5, 2020
短篇小說：荒涼一夢
插圖：取自微博 @呼蔥覓蒜
一。不成佛，便成魔
自我有记忆以来，我就没有父母。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是谁，但我一直都知道我与别人不一样。他们都说我是妖孽。他们囚禁我、欺负我、侮辱我。我在笼子里待了十年。我怎么知道是十年？因为每一年的中秋月圆之夜，整座村庄都会举杯欢庆。小孩们提着灯笼到处奔跑，大人们一边喝酒一边赏月，谈笑声不绝于耳。而我总是在角落的笼子里看着他们，年年如此。
终于，在第十一个中秋月圆夜，我突破了牢宠。
那是个合家团庆的节日，整个村庄都充满欢乐的笑声。然而，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刻, 笑声停止了。他们看我的眼神如同利刃般犀利，仿佛我不该出现。
村长拿起木棍朝我奔来, 可他还未碰着我便被一股强劲的风给推出百米之外, 撞上墙壁断气了，一片血肉模糊。血腥味蔓延开来，我看着伸出去的手，一时反应不过来，只听见小孩的哭声、女人的尖叫。村子里勇敢的男子纷纷拿起武器朝我袭来，嚷着要为村长报仇。鲜血沾满了我的双手、我的衣裳，可我毫发未伤。那一夜，死的死，逃的逃，所有的美好与欢乐在一夕之间倾倒崩塌。
也许，我是个不祥之人吧。
我越想越烦躁。周围燃起一股热气，村庄陷入一片火海。夜里，火红的焰火格外耀眼，像翩翩起舞的死神。我看着周围的一切化为灰烬随风飘走，终于体力不支地倒下。
第二日睁开眼时，只见百花齐放、万紫千红。四处开满了无名的花，如破茧的彩蝶重生。
后来，人们把这个地方叫做百花谷。传说, 进了百花谷的人就再也无法活着出来，因为百花谷里住着一只妖孽，一身妖红，冷艳动人，杀人如麻。
没错、我就是那妖孽。
二。剪不断，理还乱
汹涌的浪花打在少年苍白的脸上，江水侵入他的口鼻，驱掠他胸腔里的空气，像白绫狠狠勒住他的脖子。他胡乱地拍打着江面，却挣扎不过湍急的水流。
一生的种种一幕一幕闪过他脑海。母亲和家族被杀害，他沦落为奴、忍辱偷生，只为复仇。但或许没有机会了。少年终于放弃挣扎，任由身体沉入水底。
·
“是你救了我？“ 少年冰冷的眸光不带有一丝温度, 哪怕在他面前的是他的救命恩人, 更是一个能让任何男人失去理智的女人。
女人轻笑, 转身离开。
“你为什么要救我？” 少年喊道。
“顺手而已。” 女人的声音格外好听，如山间流淌的清泉。
少年看着女人逐渐远去，直到那抹红色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萧萧树林间。
·
十年后。
碧落河。
男人身上的盔甲早已被鲜血染红，全身被江水打湿，奄奄一息躺在岸边。
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遇见这个男人他都是一副要死的样子。我拂袖离开。救人？开什么玩笑！我不杀人就要谢天谢地了！十年前我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救他！
树叶和春风亲吻得萧萧作响，偌大的树林，花儿有绿叶相伴，草儿有土地相伴，鸟儿有枝头相伴，而我始终只身一人。我越想越心烦，想到河边的男人还欠我一命，就这样让他死也太便宜他了！一边想着，身体已飞回河畔。
男人俊美的脸庞毫无血色，气息微弱。我脱了他的盔甲，检查他的伤势。他肩膀被射中一箭，箭上有致命的毒药，此毒不解不过三天便会要了他的性命。他胸前的剑伤不停冒血，我赶紧用灵力替他制了血，将他背回百花谷。
·
墨玄醒来时，发现自己躺在山洞里的玉石上，身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好。胸口和右肩的灼痛令他皱眉，他费了不少力气才勉强坐了起来。
“不行别逞强了，伤口若是裂开我可不管你了。”
洞外阳光明媚，只见一女子靠在洞口。逆光使墨玄看不清她的脸孔，却觉得她似曾相识。
“是你救了我？”
女子轻笑，她的声音清冷透澈，带有一丝熟悉，曾在墨玄梦里缭绕。
墨玄沉默了一阵，终是道：“谢谢。” 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这两个字了，但他不想欠这个女人，虽然已经欠下了。
“不必了，顺手而已。” 女子无所谓地挥挥手，便消失在洞口。
墨玄身体非常虚弱，刚刚为了坐起来已经消耗了不少力气。他不敢再乱动，只是静静坐在玉石上。玉石虽然冰凉，他却不觉得冷，只觉一阵清爽，想必这玉石是个灵物。再环视这山洞，摆设简陋。除了这玉石，只有一张石塌和石几。洞里有一条小溪，潺潺的流水声填满安静的空间。
不一会儿，女子回来了，怀里抱着一堆果子。她一身红衣，长发胡乱地披散着。她把果子都扔到墨玄身边，道：“吃吧。”
墨玄端详她的脸庞。与她散发的冷艳气场不同，她的容颜秀丽，肌肤吹弹可破，一双眼更是清澈见底，让人轻易地卸下防备，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。墨玄竟一下看痴了。
女子被墨玄灼热的眼神盯得不自在，别开了眼，微微蹙眉道：“看什么看？”
墨玄并未发现她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。他收敛了眼神，认真说道，“感谢姑娘救命之恩。在下墨玄，不知姑娘如何称呼？”
女子的眼神闪了闪，竟有一丝恍惚。
“忘了。”
三。花露重，草烟低
自从烤鱼的事之后，我和墨玄亲近了几分。百花谷里灵气飘逸，他的伤口愈合得很快，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。
我侧躺在藤制的躺椅上，一手撑头，慵懒地看着男人认真的背影。
“可以吃饭了。” 墨玄将饭菜一一摆到石桌上，冲我说道。
那日他问我能否弄些白米，我想没什么难的，就到村子偷了好些食材。为了方便他烧火，又顺便在偏洞学着人类的样子盖了一个炉灶。从此我便天天都有饭吃。
我在石桌前坐下。今日有炖羊肉汤，糖醋鱼，还有韭菜炒蛋，可丰富了。
我一把端起羊肉汤大口大口地喝，一时太急，竟然呛到。
“你慢点吃，没人跟你抢。”
我看见墨玄嘴角溢出笑意，便装作淡定，掩饰我的狼狈。眼前的男人连吃饭都特别优雅，我细细端详，发现他的五官菱角分明，甚是俊美。也不知是否是沾了这谷里的灵气，他眉间原有的冷意退了几分，倒是多了几分惬意。墨玄本埋头吃饭，却突然抬头，我一时来不及收回眼神，与他四目相投。
偷窥被他逮个正着，我有些尴尬地别开眼，谁想却听见他认真道：“你每天穿着红衣，我叫你绯儿可好？ ”
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富有磁性，我竟被他弄得心烦意乱，也没有细细思考，微微蹙眉说了一句 “随便你。”
谁都没有说话，空气一时安静了许多。
我埋头吃饭，吃得津津有味。本以为墨玄身为将军成天只会打打杀杀，没想到他竟然会做饭，还厨艺了得。
我想扯些话题化解尴尬，便开口说道：“我说你做什么将军啊，每天生死未卜地在外面厮杀，直接开个饭馆好了，一定很多人欣赏你的手艺。” 说罢我又夹了一片糖醋鱼肉往嘴里送。
墨玄没有回答，只是轻轻笑了两声。
“笑什么，我认真的。” 我对他不认真的态度表示不满。
“那…我开饭馆，你当老板娘？” 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。
我想到当了老板娘就会有滔滔不绝的银子，那我就不用偷东西了，顿时双眼发亮。正想答应，又觉得不对。墨玄开的饭馆，我要是当了老板娘，那我们的关系是…？
“绯儿，你脸红了。”
四。镜中花，水中月
墨玄给我起了名字之后，很喜欢“绯儿，绯儿”地叫。我听着厌烦，却又觉得有名字的感觉挺好的。
今日從百花谷里闲逛回来，我发现墨玄在爬树摘果子。虽说他伤已大好，但我见他爬得这么高，万一摔下来可又要养个十天半月了。
”你在干什么？“ 我飞到他身边，对着他的耳朵说道。谁知他那么没用，竟被我吓着，脚底踩空，就开始自由落体降落。
我急忙飞身去救他，一手就把他拽进怀里。正逢桃花盛开的季节，我那一连串的动作惊起了风，桃花如雨落，墨玄的手臂環在我的腰身，我們在一片桃花雨中相视。我在他深邃的黑眸中看见了自己。
我一时不察，落地的时候竟没有掌握好力道，和墨玄一起摔到草地上。
我压在他身上，第一次那么靠近他的脸。他的眼睛睁得很大，我觉得有点尴尬，便撑起身子，和他的脸拉开了距离。谁知他突然伸手把我拉进他的怀里，一个翻身我俩便交换了位置，他上我下。
我眨眨眼睛，一时反应不过来。
“那个、你很重。”
“你头上有东西。” 说罢他抬手去探我的头发，从我的发丝里取下一片花瓣，然后从容地起身，拍了拍衣服。
我也爬了起来，低着头往前走，谁知墨玄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，我一个不留神便撞上他结实的胸膛。
我不悦地抬头，刚想开口，唇瓣却被一片柔软堵住。
我不由得睁大双眼瞪着眼前这肆无忌惮的男人。他半垂着眼，眸子溢出柔情。我似乎化在他眼里，突然忘了挣扎。
漫天桃花，树下一黑一红的身影深情相拥。
·
我和墨玄并肩躺在桃花树下，看漫天的桃花飞舞。他不说话，空气安静得发慌。
我撑起身子，深深望进他的眸子，缓缓地说，“我以前杀过很多人，你不怕吗？”
墨玄把我揽入怀中，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，“没关系，我也杀过很多人。”
他的怀抱结实又可靠，我安心地躺在他怀里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。有些事情过了很久，我以为我忘记了，其实我没有。我闭上眼睛，记忆回到很久以前，那些我以为已经模糊的记忆，竟又清晰起来。
“自我有记忆起，我就是一个人，没有家人、没有朋友。我住在林子里，和禽兽抢食物、抢睡觉的地方。后来有一次不知道怎么地跑进了一家村庄，有个好心的寡妇收留了我。我常常和村里的小朋友一起玩耍，每天有家可回，有饭可吃。有朋友、有家，我很开心，可我知道我和他们终究不一样。我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，而我不懂得控制它。有时候我会让花草枯萎、会让土地崩裂、会让石头破碎，会不小心刮起风、下起雨。我小心翼翼地隐藏着我的秘密，不让任何人发现。我怕那些孩子会因为我与他们不一样而不跟我玩，我怕收养我的大婶会嫌弃我。”
我睁开眼，把玩着我的发丝，继续说道：“有一天，我们在山上玩耍。一棵树突然就倒了下来，压到一个孩子腿上。他是村长的宝贝儿子。那棵树很大，就是村子里最强壮的大汉也搬动不了。大家都以为要锯掉那孩子的腿了，孩子大声地哭泣。我默默的将那树干举了起来。村里的大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。我一下子紧张起来，不小心把周围的花草树木都弄枯萎了。大家吓坏了，在村长的指挥下，几个壮汉把我抓了起来。我紧张得忘了反抗，就这样被关他们在笼子里。村长还请了法师将我的力量封印起来。笼子就放在村长家门前，我像畜生一样被对待。”
一口气说了很多话，我一下子喘不过气来。墨玄轻轻拍打我的肩膀，小心翼翼道：“然后呢？”
我缓了口气，淡淡說道：“然后，过了十年，我也不知道怎么地突破了封印，就把村子里的人杀光了，还放火烧了村庄。再然后…就有了百花谷。百花谷地形复杂，很多奇花异草、毒蛇野兽，普通人类很难闯进来。我的日子倒是清静。可我总觉得…漫长的生命似乎没有尽头，一个人活着似乎没有什么意义。
墨玄收紧了手臂，把我抱紧：“有我在，你不是一个人。”
我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意，可我知道，终有一天，他也会离开的。短暂的快乐总是伴随着漫长的悲伤。
五。魂归处，梦断肠
我见墨玄穿戴整齐，黑色的宝剑挂在腰间。终究还是来到离别的这一天。
“你要走了？”
“嗯。” 墨玄将我的双手握在手掌里，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交到我手中。“这玉佩一直跟着我，今天把它给你，就当作…我们的定情信物。”
碧绿色的玉佩温润如他。我将玉佩收好，从怀里摸出一块水晶石。水晶石中镶着一朵绯色的桃花，是我前几日摘的。
“那这个给你，望它保你平安。” 我已在那水晶石中注入了些许灵力，虽不能保他毫发无伤，但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。
墨玄强而有力的手臂将我环住，温热的气息吐在我耳旁。“绯儿，等我回来。”
“好。” 我轻轻回抱他，那是我第一次有了期待。
·
春去秋来，百花谷的花开了又落，落了又开，已经过了三个春秋。
时光说长不长，说短不短。日复一日的日子因为有了期待而变得五味杂陈。
今日的阳光特别明媚，我躺在谷外的藤椅上假寐。桃树开满了花，一片粉色。阳光照在我脸上，我轻轻抬手遮住眼睛，转头避开那烈光，睁眼间却在光晕里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。
墨玄缓缓向我走近。那张我日夜思念的脸清瘦了些许，却挂着淡淡笑意。我一时太激动，起身冲过去拥抱他。
桃花片片落，时光仿佛倒流到旧时岁月。
·
我躺在墨玄怀里，睡得特别踏实。
正在美梦中流连，胸口突然感到一阵刺痛。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，只见胸口插着一把剑。那黑色龙纹的剑柄如此熟悉，我顺着剑柄望向执剑的主人，竟是墨玄。
心如刀绞，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，不可置信地望着他。他深黑的眸子里充满犹豫和挣扎，却闪过一丝犀利。只一瞬间，他已把剑插得更深。我疼痛难忍，一口吐出鲜血。
“为什么？” 我勉强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，艰难地开口。
他没有回答。我看见他眼中的狠戾，那是我不曾见过的。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。
我握住那把插入心口的剑，鲜血源源不绝地涌出胸膛，和我红色的衣裳染成一体。我想使些灵力缓解疼痛，却使不上力。脸颊微微感到有些湿润，我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就要流尽。世界正在逐渐崩塌。
“对不起。” 他的声音像隔了一个世纪。
身边燃起火，我不起火，因为我无法控制。
“将军！！” 我听见他赶来救援的士兵们。
我笑了。也许有些真相已经不重要了。漫长的生命总该有个结束。
倦意四面八方袭来，我知道生命正在缓缓流逝。身体慢慢倒下，我跌在一个柔软的怀里。我努力伸手，想抓住这世间最后的留恋，却什么也没有抓到。
·
百花谷里盛开的花一朵一朵枯萎，生命随着墨玄怀里的女子一同逝去。红衣女子安静地躺在墨玄怀里，再无生命迹象，只剩熊熊烈火燃烧着。
一声吼叫划过乌云密布的夜空，充满悔恨、无奈和悲伤。
·
将军府张灯结彩，到处披着红彤彤的绸缎，一片喜气洋洋。
墨玄看着新娘一袭红衣，顿时恍惚。
“将军。”新娘羞涩叫道。
墨玄从幻想中惊醒。不是她。
自我有记忆以来，我就没有父母。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是谁，但我一直都知道我与别人不一样。他们都说我是妖孽。他们囚禁我、欺负我、侮辱我。我在笼子里待了十年。我怎么知道是十年？因为每一年的中秋月圆之夜，整座村庄都会举杯欢庆。小孩们提着灯笼到处奔跑，大人们一边喝酒一边赏月，谈笑声不绝于耳。而我总是在角落的笼子里看着他们，年年如此。
终于，在第十一个中秋月圆夜，我突破了牢宠。
那是个合家团庆的节日，整个村庄都充满欢乐的笑声。然而，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刻, 笑声停止了。他们看我的眼神如同利刃般犀利，仿佛我不该出现。
村长拿起木棍朝我奔来, 可他还未碰着我便被一股强劲的风给推出百米之外, 撞上墙壁断气了，一片血肉模糊。血腥味蔓延开来，我看着伸出去的手，一时反应不过来，只听见小孩的哭声、女人的尖叫。村子里勇敢的男子纷纷拿起武器朝我袭来，嚷着要为村长报仇。鲜血沾满了我的双手、我的衣裳，可我毫发未伤。那一夜，死的死，逃的逃，所有的美好与欢乐在一夕之间倾倒崩塌。
也许，我是个不祥之人吧。
我越想越烦躁。周围燃起一股热气，村庄陷入一片火海。夜里，火红的焰火格外耀眼，像翩翩起舞的死神。我看着周围的一切化为灰烬随风飘走，终于体力不支地倒下。
第二日睁开眼时，只见百花齐放、万紫千红。四处开满了无名的花，如破茧的彩蝶重生。
后来，人们把这个地方叫做百花谷。传说, 进了百花谷的人就再也无法活着出来，因为百花谷里住着一只妖孽，一身妖红，冷艳动人，杀人如麻。
没错、我就是那妖孽。
二。剪不断，理还乱
汹涌的浪花打在少年苍白的脸上，江水侵入他的口鼻，驱掠他胸腔里的空气，像白绫狠狠勒住他的脖子。他胡乱地拍打着江面，却挣扎不过湍急的水流。
一生的种种一幕一幕闪过他脑海。母亲和家族被杀害，他沦落为奴、忍辱偷生，只为复仇。但或许没有机会了。少年终于放弃挣扎，任由身体沉入水底。
·
“是你救了我？“ 少年冰冷的眸光不带有一丝温度, 哪怕在他面前的是他的救命恩人, 更是一个能让任何男人失去理智的女人。
女人轻笑, 转身离开。
“你为什么要救我？” 少年喊道。
“顺手而已。” 女人的声音格外好听，如山间流淌的清泉。
少年看着女人逐渐远去，直到那抹红色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萧萧树林间。
·
十年后。
碧落河。
男人身上的盔甲早已被鲜血染红，全身被江水打湿，奄奄一息躺在岸边。
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遇见这个男人他都是一副要死的样子。我拂袖离开。救人？开什么玩笑！我不杀人就要谢天谢地了！十年前我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救他！
树叶和春风亲吻得萧萧作响，偌大的树林，花儿有绿叶相伴，草儿有土地相伴，鸟儿有枝头相伴，而我始终只身一人。我越想越心烦，想到河边的男人还欠我一命，就这样让他死也太便宜他了！一边想着，身体已飞回河畔。
男人俊美的脸庞毫无血色，气息微弱。我脱了他的盔甲，检查他的伤势。他肩膀被射中一箭，箭上有致命的毒药，此毒不解不过三天便会要了他的性命。他胸前的剑伤不停冒血，我赶紧用灵力替他制了血，将他背回百花谷。
·
墨玄醒来时，发现自己躺在山洞里的玉石上，身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好。胸口和右肩的灼痛令他皱眉，他费了不少力气才勉强坐了起来。
“不行别逞强了，伤口若是裂开我可不管你了。”
洞外阳光明媚，只见一女子靠在洞口。逆光使墨玄看不清她的脸孔，却觉得她似曾相识。
“是你救了我？”
女子轻笑，她的声音清冷透澈，带有一丝熟悉，曾在墨玄梦里缭绕。
墨玄沉默了一阵，终是道：“谢谢。” 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这两个字了，但他不想欠这个女人，虽然已经欠下了。
“不必了，顺手而已。” 女子无所谓地挥挥手，便消失在洞口。
墨玄身体非常虚弱，刚刚为了坐起来已经消耗了不少力气。他不敢再乱动，只是静静坐在玉石上。玉石虽然冰凉，他却不觉得冷，只觉一阵清爽，想必这玉石是个灵物。再环视这山洞，摆设简陋。除了这玉石，只有一张石塌和石几。洞里有一条小溪，潺潺的流水声填满安静的空间。
不一会儿，女子回来了，怀里抱着一堆果子。她一身红衣，长发胡乱地披散着。她把果子都扔到墨玄身边，道：“吃吧。”
墨玄端详她的脸庞。与她散发的冷艳气场不同，她的容颜秀丽，肌肤吹弹可破，一双眼更是清澈见底，让人轻易地卸下防备，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。墨玄竟一下看痴了。
女子被墨玄灼热的眼神盯得不自在，别开了眼，微微蹙眉道：“看什么看？”
墨玄并未发现她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。他收敛了眼神，认真说道，“感谢姑娘救命之恩。在下墨玄，不知姑娘如何称呼？”
女子的眼神闪了闪，竟有一丝恍惚。
“忘了。”
三。花露重，草烟低
自从烤鱼的事之后，我和墨玄亲近了几分。百花谷里灵气飘逸，他的伤口愈合得很快，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。
我侧躺在藤制的躺椅上，一手撑头，慵懒地看着男人认真的背影。
“可以吃饭了。” 墨玄将饭菜一一摆到石桌上，冲我说道。
那日他问我能否弄些白米，我想没什么难的，就到村子偷了好些食材。为了方便他烧火，又顺便在偏洞学着人类的样子盖了一个炉灶。从此我便天天都有饭吃。
我在石桌前坐下。今日有炖羊肉汤，糖醋鱼，还有韭菜炒蛋，可丰富了。
我一把端起羊肉汤大口大口地喝，一时太急，竟然呛到。
“你慢点吃，没人跟你抢。”
我看见墨玄嘴角溢出笑意，便装作淡定，掩饰我的狼狈。眼前的男人连吃饭都特别优雅，我细细端详，发现他的五官菱角分明，甚是俊美。也不知是否是沾了这谷里的灵气，他眉间原有的冷意退了几分，倒是多了几分惬意。墨玄本埋头吃饭，却突然抬头，我一时来不及收回眼神，与他四目相投。
偷窥被他逮个正着，我有些尴尬地别开眼，谁想却听见他认真道：“你每天穿着红衣，我叫你绯儿可好？ ”
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富有磁性，我竟被他弄得心烦意乱，也没有细细思考，微微蹙眉说了一句 “随便你。”
谁都没有说话，空气一时安静了许多。
我埋头吃饭，吃得津津有味。本以为墨玄身为将军成天只会打打杀杀，没想到他竟然会做饭，还厨艺了得。
我想扯些话题化解尴尬，便开口说道：“我说你做什么将军啊，每天生死未卜地在外面厮杀，直接开个饭馆好了，一定很多人欣赏你的手艺。” 说罢我又夹了一片糖醋鱼肉往嘴里送。
墨玄没有回答，只是轻轻笑了两声。
“笑什么，我认真的。” 我对他不认真的态度表示不满。
“那…我开饭馆，你当老板娘？” 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。
我想到当了老板娘就会有滔滔不绝的银子，那我就不用偷东西了，顿时双眼发亮。正想答应，又觉得不对。墨玄开的饭馆，我要是当了老板娘，那我们的关系是…？
“绯儿，你脸红了。”
四。镜中花，水中月
墨玄给我起了名字之后，很喜欢“绯儿，绯儿”地叫。我听着厌烦，却又觉得有名字的感觉挺好的。
今日從百花谷里闲逛回来，我发现墨玄在爬树摘果子。虽说他伤已大好，但我见他爬得这么高，万一摔下来可又要养个十天半月了。
”你在干什么？“ 我飞到他身边，对着他的耳朵说道。谁知他那么没用，竟被我吓着，脚底踩空，就开始自由落体降落。
我急忙飞身去救他，一手就把他拽进怀里。正逢桃花盛开的季节，我那一连串的动作惊起了风，桃花如雨落，墨玄的手臂環在我的腰身，我們在一片桃花雨中相视。我在他深邃的黑眸中看见了自己。
我一时不察，落地的时候竟没有掌握好力道，和墨玄一起摔到草地上。
我压在他身上，第一次那么靠近他的脸。他的眼睛睁得很大，我觉得有点尴尬，便撑起身子，和他的脸拉开了距离。谁知他突然伸手把我拉进他的怀里，一个翻身我俩便交换了位置，他上我下。
我眨眨眼睛，一时反应不过来。
“那个、你很重。”
“你头上有东西。” 说罢他抬手去探我的头发，从我的发丝里取下一片花瓣，然后从容地起身，拍了拍衣服。
我也爬了起来，低着头往前走，谁知墨玄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，我一个不留神便撞上他结实的胸膛。
我不悦地抬头，刚想开口，唇瓣却被一片柔软堵住。
我不由得睁大双眼瞪着眼前这肆无忌惮的男人。他半垂着眼，眸子溢出柔情。我似乎化在他眼里，突然忘了挣扎。
漫天桃花，树下一黑一红的身影深情相拥。
·
我和墨玄并肩躺在桃花树下，看漫天的桃花飞舞。他不说话，空气安静得发慌。
我撑起身子，深深望进他的眸子，缓缓地说，“我以前杀过很多人，你不怕吗？”
墨玄把我揽入怀中，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，“没关系，我也杀过很多人。”
他的怀抱结实又可靠，我安心地躺在他怀里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。有些事情过了很久，我以为我忘记了，其实我没有。我闭上眼睛，记忆回到很久以前，那些我以为已经模糊的记忆，竟又清晰起来。
“自我有记忆起，我就是一个人，没有家人、没有朋友。我住在林子里，和禽兽抢食物、抢睡觉的地方。后来有一次不知道怎么地跑进了一家村庄，有个好心的寡妇收留了我。我常常和村里的小朋友一起玩耍，每天有家可回，有饭可吃。有朋友、有家，我很开心，可我知道我和他们终究不一样。我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，而我不懂得控制它。有时候我会让花草枯萎、会让土地崩裂、会让石头破碎，会不小心刮起风、下起雨。我小心翼翼地隐藏着我的秘密，不让任何人发现。我怕那些孩子会因为我与他们不一样而不跟我玩，我怕收养我的大婶会嫌弃我。”
我睁开眼，把玩着我的发丝，继续说道：“有一天，我们在山上玩耍。一棵树突然就倒了下来，压到一个孩子腿上。他是村长的宝贝儿子。那棵树很大，就是村子里最强壮的大汉也搬动不了。大家都以为要锯掉那孩子的腿了，孩子大声地哭泣。我默默的将那树干举了起来。村里的大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。我一下子紧张起来，不小心把周围的花草树木都弄枯萎了。大家吓坏了，在村长的指挥下，几个壮汉把我抓了起来。我紧张得忘了反抗，就这样被关他们在笼子里。村长还请了法师将我的力量封印起来。笼子就放在村长家门前，我像畜生一样被对待。”
一口气说了很多话，我一下子喘不过气来。墨玄轻轻拍打我的肩膀，小心翼翼道：“然后呢？”
我缓了口气，淡淡說道：“然后，过了十年，我也不知道怎么地突破了封印，就把村子里的人杀光了，还放火烧了村庄。再然后…就有了百花谷。百花谷地形复杂，很多奇花异草、毒蛇野兽，普通人类很难闯进来。我的日子倒是清静。可我总觉得…漫长的生命似乎没有尽头，一个人活着似乎没有什么意义。
墨玄收紧了手臂，把我抱紧：“有我在，你不是一个人。”
我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意，可我知道，终有一天，他也会离开的。短暂的快乐总是伴随着漫长的悲伤。
五。魂归处，梦断肠
我见墨玄穿戴整齐，黑色的宝剑挂在腰间。终究还是来到离别的这一天。
“你要走了？”
“嗯。” 墨玄将我的双手握在手掌里，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交到我手中。“这玉佩一直跟着我，今天把它给你，就当作…我们的定情信物。”
碧绿色的玉佩温润如他。我将玉佩收好，从怀里摸出一块水晶石。水晶石中镶着一朵绯色的桃花，是我前几日摘的。
“那这个给你，望它保你平安。” 我已在那水晶石中注入了些许灵力，虽不能保他毫发无伤，但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。
墨玄强而有力的手臂将我环住，温热的气息吐在我耳旁。“绯儿，等我回来。”
“好。” 我轻轻回抱他，那是我第一次有了期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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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去秋来，百花谷的花开了又落，落了又开，已经过了三个春秋。
时光说长不长，说短不短。日复一日的日子因为有了期待而变得五味杂陈。
今日的阳光特别明媚，我躺在谷外的藤椅上假寐。桃树开满了花，一片粉色。阳光照在我脸上，我轻轻抬手遮住眼睛，转头避开那烈光，睁眼间却在光晕里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。
墨玄缓缓向我走近。那张我日夜思念的脸清瘦了些许，却挂着淡淡笑意。我一时太激动，起身冲过去拥抱他。
桃花片片落，时光仿佛倒流到旧时岁月。
·
我躺在墨玄怀里，睡得特别踏实。
正在美梦中流连，胸口突然感到一阵刺痛。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，只见胸口插着一把剑。那黑色龙纹的剑柄如此熟悉，我顺着剑柄望向执剑的主人，竟是墨玄。
心如刀绞，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，不可置信地望着他。他深黑的眸子里充满犹豫和挣扎，却闪过一丝犀利。只一瞬间，他已把剑插得更深。我疼痛难忍，一口吐出鲜血。
“为什么？” 我勉强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，艰难地开口。
他没有回答。我看见他眼中的狠戾，那是我不曾见过的。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。
我握住那把插入心口的剑，鲜血源源不绝地涌出胸膛，和我红色的衣裳染成一体。我想使些灵力缓解疼痛，却使不上力。脸颊微微感到有些湿润，我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就要流尽。世界正在逐渐崩塌。
“对不起。” 他的声音像隔了一个世纪。
身边燃起火，我不起火，因为我无法控制。
“将军！！” 我听见他赶来救援的士兵们。
我笑了。也许有些真相已经不重要了。漫长的生命总该有个结束。
倦意四面八方袭来，我知道生命正在缓缓流逝。身体慢慢倒下，我跌在一个柔软的怀里。我努力伸手，想抓住这世间最后的留恋，却什么也没有抓到。
·
百花谷里盛开的花一朵一朵枯萎，生命随着墨玄怀里的女子一同逝去。红衣女子安静地躺在墨玄怀里，再无生命迹象，只剩熊熊烈火燃烧着。
一声吼叫划过乌云密布的夜空，充满悔恨、无奈和悲伤。
·
将军府张灯结彩，到处披着红彤彤的绸缎，一片喜气洋洋。
墨玄看着新娘一袭红衣，顿时恍惚。
“将军。”新娘羞涩叫道。
墨玄从幻想中惊醒。不是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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